撰文：郭俊東（中央研究院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中心博士後研究員）
校閱：于若蓉（中央研究院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中心研究員）
台灣的人口正在變老，而且速度非常地快。在2019年，每七個台灣人就有一位是65歲以上的老年人，占總人口的15.3%，而預計在2025年，這個比例將超過20%。想像一下，那時候每五個台灣人中就有一位是老年人！
快速的人口老化趨勢，對社會和公共政策帶來了重大挑戰。其中一項值得關注的議題，是中高齡人口的退休時間。
究竟，台灣人是不是退休得太早了？退休後還繼續工作的狀況普遍嗎？
台灣人早早退休？退休後繼續工作？
根據勞動部統計，在2002至2007年間，台灣男性平均有效退休年齡為62.2歲，女性為59.4歲。到了2015年至2020年間，數字分別上升到64.3歲和61.4歲。
那麼，跟其他國家比呢？以日本和韓國為例，他們的退休年齡要更晚一些。在2015至2020年間，日本男性和女性的平均有效退休年齡分別為68.2歲和66.7歲，而韓國的男性和女性則分別為65.7歲和64.9歲[1]。
不只是退休年齡，退休後繼續工作的人在台灣也比較少。根據統計，2021年台灣65歲以上人口的勞動參與率為9.2%。但在日本和韓國，這個比例分別是25.6%和36.3% [1]。
台灣退休制度的變化
政府已經注意到這個現象，並且開始進行退休制度的改革。例如，以前公務員的年齡和工作年資加起來達到75歲就可以領退休金。但這個年齡標準在2020年提高到84歲，而且到2030年還會再提高到94歲。
而一般勞工的退休制度也在改變。例如，領取勞工保險的退休金的年齡，將在2026年從60歲逐步提高到65歲。這些改革是為了讓退休金系統能夠持續運作，來因應人口老化的挑戰。
台灣人的退休時間和退休後工作狀況分析
利用家庭動態調查（Panel Study of Family Dynamics, PSFD）長達20年的追蹤資料，于若蓉與蔡明璋兩位研究者針對台灣人的退休時間和退休後是否繼續工作進行了深入分析[2]。
他們以兩群世代作為研究對象：第一群出生於1935年至1954年之間，另一群出生於1953年至1964年之間。所使用的資料，是這兩群人自第一波調查（分別為2000年和1999年）到2018年調查的追蹤資料。為了研究全職工作者何時進入退休，研究對象設定為一開始介於49至64歲，且每週工作時數超過30小時的工作者。
在這項研究中，兩位作者採用了兩種不同的「退休」定義。 首先，他們將全職工作者從有退休制度的工作上退休（無論是否領取退休金）定義為「邁入退休」（transition into retirement）。其次，當受訪者領到退休金（無論是一次性或按月領取）時，則定義為「邁入領退休金」（transition into pension）。在資料分析期間，共有960位受訪者「邁入退休」，並有1,027位受訪者「邁入領退休金」。
退休時間男女大不同？
這項研究發現，同樣介於49至64歲間的男性和女性，在邁入退休的比例上存在明顯的差異。分析期間，從事全職工作的男性有66%邁入退休，相比之下，女性只有57%。此外，56%的男性邁入領退休金，而女性則是48%。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差異呢？可能的原因是，女性的就業經歷常會因為生產、育兒等生命事件而中斷，使她們在職涯中可能需要短暫離開工作，而較難達成退休條件。
除了性別外，邁入退休的可能性也受到年齡、家庭收入和工作場域規模的影響。一般來說，年紀越大、家庭收入較高或在大型企業工作的人，更可能邁入退休。
婚姻狀態如何影響退休時間？
然而，在婚姻狀態方面，男性和女性的情況有所不同。相較於未婚女性，已婚女性較晚退休，而已婚男性則未見此趨勢。
此外，相較於未婚者，婚姻狀態為分居、離婚或喪偶的男性更可能提早退休，而女性則剛好相反，分居、離婚或喪偶的女性會較晚退休。這可能是因為分居、離婚或喪偶的女性面臨較重的經濟負擔，需要延後退休以應對經濟壓力。
整體而言，台灣人的退休時點受到性別、年齡、家庭收入、公司規模和婚姻狀態等多種因素的左右。
退而不休？台灣人退休後繼續工作的因素探討
這項研究也分析了台灣人退休後的工作情況。這部分的研究，將分析對象限定為已退休且年齡介於50到70歲之間的受訪者（共1,494位），並將退休後的就業狀況區分為「不工作」、「半職工作」和「全職工作」三種情況。
數據顯示，在退休男性中，有66%的受訪者未工作，9%從事半職工作，25%從事全職工作。相比之下，退休女性中有77%未工作，6%從事半職工作，只有17%從事全職工作。
而影響退休後工作的因素包括：
一、年齡和健康狀態：年紀大或健康較差者，較不可能在退休後從事全職工作。
二、家庭收入：退休前的工作收入較高者，較可能在退休後從事全職工作。
三、退休金和居住地區：領有退休金或居住在都市的女性，較不可能在退休後從事全職工作。
家庭成員對退休者繼續工作有什麼影響？
談到退休後是否繼續工作，家庭成員，特別是配偶，扮演著重要角色。
對男性而言，如果配偶還在工作，相較於配偶沒有在工作的男性，較有可能在退休後從事半職工作。而對女性而言，如果配偶仍在工作，她們從事半職或全職工作的可能性，都會比配偶沒有在工作的女性來得高。
然而，配偶有沒有領取退休金，對於女性在退休後的工作安排並沒有太大影響；至於男性，如果配偶領有退休金，相較於配偶沒有領取退休金的男性，更傾向在退休後繼續工作，無論半職或全職工作皆然。
為什麼這些發現重要？
這項研究讓我們看到，台灣男性通常比女性更早進入退休狀態或領到退休金；對女性的退休懲罰（penalty in retirement），可能是因為女性的工作生涯較可能中斷所致。相對女性，男性在退休後更可能繼續工作。此外，領有退休金與否，不影響男性在退休後的規劃，而女性則會受到影響。這都反映了性別角色的差異。
這些發現讓我們看到，在何時進入退休狀態、退休後的工作安排上，性別具有重要的作用。性別不只關係初入職場的工作選擇、職涯發展，亦可能左右退休時點、退休後的工作安排。
結語
在台灣的急速人口老化下，退休是重大的社會議題。瞭解哪些因素影響退休時點的早晚、退休後的工作規劃，可以幫助政府和私部門制定更好的政策和提供支持，以因應老化社會的發展與需求。特別是在女性可能因為結婚、生養子女而面臨退休懲罰的情形下，如何對有偶、有小孩的女性營造出友善的職場環境，讓女性不致因結婚、生育而中斷甚或中止職涯，是公私部門需要協力以赴的目標。
參考資料
- 勞動部（2022）。國際勞動統計。上網日期：2023年7月6日。檢自：https://www.mol.gov.tw/1607/2458/2464/2470/
- Yu, Ruoh-Rong, Ming-Chang Tsai (2021). “Retirement timing and post-retirement employment in Taiwan.” editor(s): Xinxin Ma, Employment, Retirement and Lifestyle in Aging East Asia, pp. 257-281, Singapore: Palgrave Macmillan.